《刀劍亂舞》+《ヘタリア》的Cross-over超級大地雷,不要問我為什麼要在一個星期之內飆完11610字的小說,靈感來了擋也擋不住,寫得有點匆忙有點殘念,以後再繼續修吧,如果時間與身體狀況都允許或許會寫成本子。

※ 沖田組前後無差,友情向或CP向都可以

※ 大量自創人物出沒,但都沒有名字

※ Cross-over的意思是跨作品,雷者不要點

※ 其他敝本丸相關設定在本格右上角欄位中

※ 承上,敝本丸相關設定僅適用於敝本丸,別人的本丸我管不著

※買了這麼多保險,你準備好了嗎?

※ 以上都沒問題請按下繼續閱讀

 

 

早晨八點,近侍刀加州清光準時在本丸大門口送走今日的第一部隊與第二部隊,燭台切光忠臨行前對歌仙兼定與堀川國廣千叮嚀、萬交代要把所有刀劍男士的被褥扛到庭院曬太陽,堀川國廣笑笑著說知道了知道了。

「燭台切殿,該是出發的時辰了。」小狐丸對猶如管家的燭台切光忠說道。

「明白了。堀川,山姥切的那條被單千萬要拔下來啊,別又讓他逃掉了。」

「是的,我明白,燭台切先生還是快點出發吧,清光還在門口等著送各位出門呢,別耽誤了進度。」

「燭台切——第二部隊已經走了哦,全世界都在等你一個——」這時門口傳來加州清光催促的聲音。

「來了。」燭台切光忠總算停下嘮叨,邁開步伐前往大門。

第一部隊的刀靈已經全副武裝,三日月宗近端詳本體刀的刀刃;太郎太刀與次郎太刀交談著(雖然更像單方面的談話與聆聽);已一段時間未出征的小狐丸正在伸展筋骨,鶴丸國永玩弄著小狐丸紮為一束的長髮。加州清光雙手抱胸,有著鮮艷指彩的指尖輕輕點著自己的上手臂。

「今天的戰場是墨俁,主人特別交代記得搜集資材回來喔。」

「你多做點金刀裝,主將就不用煩惱資材不夠啦。」鶴丸國永笑著調侃。

「囉唆!你們之前還不是撈半天沒撈到半次小狐丸!」

「反正現在有了嘛。」鶴丸國永拍拍小狐丸的肩膀。加州清光哼了一聲,把隊長手形交給領隊的小狐丸。

「交給您了。」

「沒問題。」小狐丸接過手形,轉身往大門前進。

「諸位,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前往戰場吧。」

「祝武運昌隆。」加州清光對第一部隊欠身,本丸大門開啟,第一部隊走入猶如迷霧一般的空間,旋即消失無蹤。

 

*

 

陽光扎眼,大和守安定懶洋洋地坐在與室友共用的房間外廊下,天氣炎熱,他和加州清光的被單在陽光下白得刺目,堀川國廣與和泉守兼定替排成一列的藤四郎短刀們將棉被一一掛上竹竿,亂藤四郎與藥研藤四郎一面嬉笑談天,一面拍打棉被,偶爾還得驅趕五虎退的小老虎搗蛋。

「閒著去幫忙啊,渾蛋。」坐在屋內順暢地使用電腦的加州清光頭也不抬地對大和守安定說。

「我剛剛可是把你的份也洗好曬好了喔,渾蛋。」大和守安定向後一仰,咚地平躺在木質地板上,鴨居的結構與瓦片屋頂一覽無遺。

「加州清光,我想吃西瓜,本丸裡有沒有?」

「你明明是刀,吃什麼西瓜?」加州清光笑著調侃,「不過確實有西瓜呢,應該在井裡澎著吧。」

「幫我切。」

「你的腦袋嗎?」他的手指飛快地在輸入裝置上敲打,「想吃自己切。」

「好懶。」大和守安定執拗地說,「切西瓜給我吃。」

「好啦,我弄完再一口氣切給大家吃,懶鬼。」加州清光最後還是讓步。

「太陽太熱了,不想動。」這句抱怨聽在加州清光耳裡倒有些撒嬌的意味,他得意地笑了起來——主人說「偶爾要懂得妥協」果然是對的。

「別急別急,天邊有點黑了,晚點說不定會下雨,到時候就涼爽了。」

「是呢。」大和守安定閉上眼假寐,聽著庭院內熱鬧但不討厭的小噪音。不一會,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地問:

「審神者今天打算讓本丸下雨嗎?」

 

加州清光打字的聲音忽然停止了。

 

「……我、不知道……?」

——庭院的景色由審神者決定,四時更迭對異界而言沒有意義。彷彿在回應沖田刀們腦內一閃而過的不妙念頭,竹箭破空而來的尖銳聲響穿越結界,庭院中的刀靈紛紛迅速就地找掩護,竹箭落下後緊接著是拳頭大的石快如雨襲來。

「快進屋!」大和守安定熬過第一波攻勢,對著其他刀大喊,此時天色已徹底昏暗,如煙霧般的歷史溯行軍越過潔白的圍牆落地,凝聚成型,太刀與大太刀發出猛獸般的怒吼,揚起白刃攔腰襲向手無寸鐵的刀。加州清光在他們舉手那剎那活像火槍內的鐵彈那樣自大和守安定身邊彈出,本體刀與敵方刀刃相擦引起火花,或許是基於過去隊友的記憶或戰鬥的本能,和泉守兼定即時踢起大量沙塵遮蔽他們的視線,加州清光藉機斬落大太刀的頭顱,大太刀身首分離的聲音彷彿切開一顆西瓜。

「……只剩你了喔。」加州清光的嘴角換上狠戾的笑容,他聽見在手合場、田地與馬廄的刀靈發現異常而紛來沓至的聲音。

「自捅馬蜂窩是你的問題,所以給我去死吧!」

雪白的刀身插入骷髏的眼窩,然而敵太刀以不自然的角度咧開口,腐爛的皮肉被扯開,加州清光看得見它的顎關節與後槽齒,只剩森森白骨的雙手緊緊扣住加州清光的本體,然後幾乎皮肉分離的喉嚨像青蛙般地震動,自喉嚨發出粗啞尖銳的叫喊讓刀靈們紛紛掩耳,接收開戰訊號的敵軍似乎以類似火炮的武器擊破了外牆,製造出巨大的缺口,以壓倒性的數量與海嘯般的氣勢湧入本丸,戰況一下吃緊了起來。

加州清光匆忙將刀身一扭粉碎對方的頭顱,堀川國廣和和泉守兼定一面阻擋敵人一面關上外廊的木拉門,一片混亂中,剩下的幾把太刀與打刀掩護庭院戰時戰力不足的短刀進入室內斬殺已闖入的敵人。

「大和守安定,掩護我!」加州清光手裡握著染血的刀,身上日常衣物被劃破、長髮散亂,看來狼狽不堪,對他大喊的同時斬開另一頭歷史溯行軍的身軀。

「哪?」大和守安定盡可能言簡意賅。

「去本殿聯絡主人!」唯一一座能與現世聯繫的電腦擺在本殿內,平常供審神者開朝會時能做簡報,眼下是唯一能向外求援的生路。大和守安定以眼角餘光確認加州清光的位置——他聽見那個隱約能見到人型的怪物發出了嘶啞粗糙的聲音,掙扎著喊出了「清光」幾個音節,大和守安定的瞳孔縮小,手上的動作頓時無法順利進行,敵方打刀差點藉機擊飛他的本體,若非及時回神恐怕不只是鼻尖與臉頰被刀尖擦破這等小傷,而加州清光卻毫不受影響地將刀身準確無誤地捅進了歷史溯行軍的頭顱裡,那雙茜色的狹長雙眼一點遲疑也無。藍色打刀咬牙展開手臂揮刀吸引敵軍注意,殺傷範圍更大卻無法立即擊敗敵人,雖是吸引地方注意力與仇恨最簡單的方式,但沒有奧援的情形下他也不確定自己撐得了多久。

「快去!我扛得住。」他與加州清光對上眼,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彷彿周圍一切煙硝都停頓下來,然後加州清光迅速甩過長髮,踢掉腳上的木屐卯足勁向前狂奔,不論眼前是敵是友一律甩開或撞開,足袋的摩擦力差讓他好幾次差點或直接滑倒在地,最後甚至藉著衝力撞倒紙門闖入本殿,來不及感到疼痛便匆忙起身抓起桌上的原子筆,一面寫紙式一面透過電腦撥打網路電話,過度緊張讓他手抖得像是害了大病全身發寒,紙式上頭的字體幾乎難以辨識,而審神者似乎也正忙於工作而拒絕接聽。

「可惡……偏偏在這個時候……」加州清光不放棄又撥號一次,四張鳥型白紙被他捏在掌心皺成一團,加州清光連滾帶爬地步上外廊,咬牙扔向天際。

不管是第一部隊、第二部隊、陰陽寮還是審神者,隨便哪邊都好,快點收到消息吧。

「去啊!」起皺的白紙離開加州清光指尖的剎那像是突然清醒過來般振翅起飛,流暢閃過交戰的刀靈與敵軍,翻越圍牆消失在結界的邊緣,而他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收回便被外牆後方的敵軍投石兵擊中,尺骨裂開的聲音與劇痛同時襲擊加州清光的感官神經,右手使不上力的同時又有把脇差張牙舞爪地撲上來,加州清光勉強往旁邊閃開卻摔下迴廊,再度聽見碎裂聲響與快速浮腫泛紫的手臂讓他確定這回是真把右手折斷了,此時聽見屋內傳來審神者接聽來電的不耐聲音簡直宛如天籟。

「最好有什麼重——」

「敵襲!主人,要命了!」他再度閃過敵脇差,閃著寒光的白刃筆直插入旁邊的沙地,尖銳的疼痛讓加州清光覺得眼前開始發黑,人類胃部所在的位置也一陣陣地翻攪起來,耳邊的嗡鳴聲讓他無法分辨審神者是否回應了他的報告。本體呢?我的本體在哪?他聽見金屬碰撞後不自然的碎裂聲響,堀川國廣鮮紅色的耳釘與淺蔥色的虹膜在陽光底下亮得透明,凜冽的神情暴露在逆光之下。

「清光,還好嗎?」

「手斷了……啊,痛死了——」

堀川國廣在他身邊蹲下,明顯變形的手臂根本不用檢查也知道傷勢的嚴重程度。加州清光注意到他的白色西褲上沾染不少血漬與髒汙,有些傷口還淌著鮮血。

「我先帶你到手入室吧。」

「……我的本體呢?」

「晚點幫你送過去,先躲好,我護送你過去。」

「該不會又斷了吧……真是脆弱。」加州清光自嘲似地重提舊事,「我自己去手入室就好,你去幫大和守安定。」

「他在哪?」

「應該是我們房外。」加州清光用力推他一把,「快去!」

 

*

 

大和守安定想他沒有被打死得歸功於出征地點較近的第二部隊及時趕到。被敵短刀刺傷大腿失去大部分的行動能力後,他幾乎要以為自己得折刀於此了,然而獅子王輕薄的刀體在眼前畫出完美弧形擊破對手的那瞬間,大和守安定差點沒鬆懈得笑出聲來。

「沒事吧,沖田總司的刀唷!」獅子王以輕快的聲音問候。

「沒斷刀就算沒事嗎?」

獅子王彎起一雙貓科動物般的雙眼,勾起笑容露出虎牙──表情和加州清光還真有幾分相似。

「你說了就是。鳴狐,看起來裡面還有不少欠修理的東西,你負責吧。我是太刀,顧門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戴著頰當的白髮少年沉默地點點頭,招手示意後方包括壓切長谷部在內的其他刀安靜迅速地從各方向進入本丸。渾身髒亂地堀川國廣半途與長曾彌虎徹打了照面,又匆忙快步來到獅子王與大和守安定面前。

「看來我似乎慢了一步。」

「不遲,反正大部分敵人已經被消滅了,不要緊。」獅子王像是在安撫他,「先送大和守安定去手入室吧。」

「我可以走過去。」大和守安定將自己的本體插入地面當作拐杖,有些勉強地站起身。

「如你所說,大部分敵人已經被消滅了,但不能立刻認為不會有第二波敵襲。」他以破爛的袖子抹去臉上的血跡,「剛剛看見紙式飛出去,而且第二部隊也回來了,加州清光應該確實完成求援的工作,在第一部隊還有其他支援抵達以前,有你們守著外牆缺口也比較放心。」

堀川國廣的視線寧在大和守安定身上,不住露出無奈的表情。

「果然和清光是同一主人的刀呢,某方面而言,簡直一模一樣。」

比堀川國廣略高一些的打刀有些靦腆地笑了起來。

「我走了。」

太刀與脇差握緊自身本體背過身。第二波襲擊比他們想像的來得更早,力量也超乎想像,一陣連刀靈都能感覺到惡意與陰森的冷風直灌本丸,這回的歷史溯行軍已經看來不太像是一般的敵人──真要說來,還比較接近妖魔。獅子王隱約聽見人類在風中低吟著文句的聲音,藏在大批敵方軍隊後頭的領導者飽含著憤怒與怨懟,而這樣負面的力量已化為實質的威脅直逼刀靈們的存在。他咬緊牙關,硬著頭皮對敵軍揮下刀身,然而對方身上卻結著堅固的結界,連防禦都沒有就能擋下他的攻勢,獅子王的瞳孔縮得幾乎剩下一條線的寬度,震驚凝固在他臉上。一旁的堀川國廣應是發現了類似的狀況,一刀砍在對方的防護之上,那個高大的敵人單手握住堀川國廣的頸子將他提到半空中,身形纖瘦的脇差拼命掙扎,而獅子王也遭到敵人一擊而重重倒地,幾乎和他腦袋一樣大的拳頭砸在太陽穴上差點讓他當場暈厥,巨大的腳掌壓在他的腦袋上頭,暈眩與嘔吐感讓獅子王即使掙扎也是徒勞無功得可笑,強韌的刀劍面對不知何處前來的妖魔依然毫無用武之地。堀川國廣落地的本體刀被緩緩步入獅子王視線的敵方拾起,青白色的手佈著屍斑,握住刀身不長卻銳利的脇差後,似乎完全不需思考地將刀子狠狠捅入獅子王的腹部,甚至微微地轉動著刀身。

堀川國廣聽得見同伴痛苦的哀號聲,然而雙腳離地又缺氧的狀態下,他也已經是自身難保,那隻巨大的手掌還在逐漸收緊壓迫他的氣管──真是太可笑了,一把刀居然會因為窒息而死,是不是太把自己當作生物活著了一點?他的四肢已經沒有掙扎的力氣,即便眼前一陣陣發黑他也不願意放棄,在被逼迫著失去意識前最後一眼,堀川國廣看見本丸大門可說是被轟開的景象。

審神者炸開本丸大門的壯舉若是發生在平時,獅子王可能會以驚奇的眼光與心態鼓掌叫好,此時他只能勉強挪出空檔以肉身保護自己不被碎裂的木片刺傷要害。穿著套裝的女性揹著斜背包,獅子王從未見過冷面的她露出如此狼狽的神色,審神者掏出塞在背包夾層中間由陰陽寮發配的符咒,狠狠甩向正拿著脇差凌遲刀靈的妖魔,泛黃符紙穿過刀劍無法透過的結界,接觸妖魔的剎那便燃起熊熊大火,瞬間將妖魔燒成灰燼;第二張符咒緊接在第一張符的後方飛向抓住堀川國廣、體積至少是審神者五倍大的怪物,牠轉頭對她怒吼的同時被符咒定格,審神者念了幾句咒術將失去意識的堀川國廣收回本體,接著以相同的術法消滅第二隻怪物。

「大…… 大將!」

「嘖,陰陽寮發的符咒用完了,真沒用。」審神者不耐煩地說,「陰陽寮很快就到,他們來前盡量躲,別硬槓。」

她說話的同時從斜背包掏出便條紙與原子筆,快速畫下符咒,獅子王頓時感到哭笑不得,陰陽師可是拿筆墨硃砂施咒,這麼隨便的道具真的有效嗎?然而當五張便條紙飛散出去將歷史溯行軍燒成灰燼時,他仍難掩瞠目結舌的神情看著審神者。

「獅子王,站得起來嗎?」

「我還行,但堀川國廣不太好。」

審神者審視獅子王一眼,「嘖」了一聲立刻在兩把刀周圍佈下結界。

「待在這。」

「大將!讓我跟著您吧!」

「重傷的刀沒資格跟我談條件。」審神者冷冷拋下一句話便直奔化為戰場的建築體。獅子王對於審神者的戰鬥過程能記得的部分與看見的部分不多,她揚起手來往往是六張起跳的便條紙燒滅或嚇阻周圍的敵人,直到第一部隊回歸的那瞬間,腳步已然虛浮的她兩眼一翻便在眾目睽睽中如其他重傷的刀靈般倒下。

 

*

 

本丸遭受攻擊是陰陽寮的嚴重過失,厚生省在事發後不到四十八小時便宣佈撤換陰陽頭並且展開羈押與對陰陽頭的搜查,確認其是否瀆職或有行政過失,職務在新任陰陽頭任命前先暫由陰陽頭助勤代理與善後。她甫上任便接個燙手山芋,首先就風風火火往本丸趕著看損失狀況,現場亂哄哄的,幾個年輕的陰陽生對她鞠躬致意,她擺擺手。

「陰陽博士呢?」

「在手入室外頭坐鎮。」穿了兩個耳洞的男孩子說道,「我帶您過去吧。」

「不用,請繼續工作吧。」陰陽頭助勤說,陰陽生對她鞠了躬才轉身離去。本丸內部四處佈滿血漬與損傷的痕跡,遭受破壞的傢具與裝潢四散,物體毀損還能處理,重傷的刀劍才是最棘手的,陰陽博士帶二三十個陰陽生一同協助復原依然人手吃緊,她實在不好再支開人力,自行入內找到了站在手入室外頭的陰陽博士。

「博士。」

「助勤大人,好久不見。」兩人相互鞠躬,陰陽頭助勤直起身來時瞥見陰陽博士夾雜白髮的頭頂。

「難得您親自到來。」

「應該的,畢竟審神者的領域一直由陰陽頭大人親自督導,即便只是暫代也應當親力親為,才能得知現場還需要何種支援。」

「呵呵呵……就是因為如此,上級才會讓您接手吧。」陰陽博士露出甜蜜但毫無誠意的笑容,「希望陰陽頭大人能順利通過偵訊哪,千萬別發生什麼意外。」

「……我也是。希望陰陽頭大人早日歸來。」陰陽頭助勤當機立斷地結束令人不快的話題,「目前狀況呢?」

「幾把輕傷與中傷的刀劍已經得以離開手入室了,為避免增加鈴木小姐的負擔,因此是盡可能讓所有刀靈百分之百地恢復機能。」陰陽博士側過身,陰陽頭助勤越過他的肩膀能見到幾把刀靈或坐或臥,而審神者闔著雙眼,臉部與頸部泛著不正常的病態潮紅,下眼瞼覆蓋一層無法忽視的黑眼圈。

靈魂衰竭,通常發生在強行使用過高段級術法的初學者或長時間靈力高輸出的術士身上,不如肉身傷病能依靠藥物或手術復元,只能依靠長時間休息並停止靈力輸出以自行恢復──陰陽助勤見狀感到頭皮一震發麻,這種程度已經確實造成傷害了,而這樣的審神者很顯然只有一條路能走。

「看樣子,鈴木小姐應該得退役了吧。」陰陽博士口氣淡涼地說道。

「我想……是的。」

「等等還是安排她返回現世休養吧。倉橋小姐,麻煩妳安排一下醫護動線,準備護送鈴木小姐離開。」

「是。」其中一名女性陰陽生語調淡漠地接下命令。

「唉,強制退役前發生這種事情可真不好辦哪。剛剛我也試著提過了可能性,那位紮著馬尾的高個子用可怕的眼神瞪著我看呢。」陰陽博士說道,「恐怕是認為我不夠格代表陰陽寮的立場發言吧。」

「哪的話,您說笑了。論資歷,博士可是我的前輩呢。」

「不過是教育職的主管而已,哪比得上做核心管理職的您呢。」陰陽頭助勤轉過頭,陰陽博士正用異常親切的笑容看著她。

「那些刀子啊,一個兩個都不太好惹,尤其戰鬥後的戾氣更是嚇人。本體為武器卻擁有肉身的他們並不包含在規範範圍內,即使是『神諭』也是動不了他們半根寒毛的。助勤大人可得多加留意自身安全啊。」他應是擔心手入室內的刀靈聽見,因此壓低聲響。

那麼,祝您一切順利。

陰陽頭助勤選擇避開他的視線。

 

*

 

本殿裡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方才物吉滕四郎與一期一振一同向陰陽寮初步協商後續處理事宜,大半天也不見兩位刀靈回歸,幾位瀕臨碎刀的刀靈也尚未離開手入室,面對慘痛戰損的眾刀靈等得焦躁難耐,壓抑的氣氛似乎隨時會讓壓力一觸即發。

 

「……真是要命。」和泉守兼定抹了抹臉上未乾的血跡,沉聲抱怨道。總是負責照顧他的堀川國廣還待在手入室內,同為新選組成員刀劍的大和守安定身上沾滿血跡,淺蔥色的羽織破爛得幾乎看不出原型;加州清光在對外求援的過程中折斷手臂,儘管經過手入已經痊癒,但薄薄的嘴唇仍幾乎沒了血色;長曾彌虎徹跟著第二部隊外出,接到紙式傳送訊息後與其他成員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回本丸支援,沒受傷卻也明顯看來精神大受影響。審神者狀況不明,那票陰陽寮官員在本丸進進出出,眾刀靈也不好討論針對事件的處理方式──就算是來幫忙的,大部分的他們依然對陰陽師抱持著強烈的不信任感。

 

「留著主位給這位大人吧。」眾刀中最年高德劭的三日月宗近的聲音劃開本殿的空間,發出不明所以的指示。

「三日月大人有什麼目的嗎?」小夜左文字詢問。

 

三日月宗近只露出個好看的微笑,雙眼彎得和月牙似的,卻一語不發。小夜左文字想老前輩總有自己一套道理,也不再多做追問。不一會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首先是面色不善的一期一振打開拉門,他禮貌地請陌生的女性進屋,登時數十對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這位是陰陽寮的陰陽頭助勤大人。陰陽頭大人正在接受是否疏失的檢驗,因此暫時無法前來陰陽寮。」稍晚進入本殿的物吉藤四郎簡單地介紹。陰陽頭助勤對他們鞠躬,待眾刀靈回禮的幾秒間,她悄悄觀察了會本殿內的座位配置,只有兩個空位正好容納一期一振與物吉藤四郎。

「……不好意思,請留個客座給我吧。」

三日月宗近聞言只淡淡笑了下。

 

「哎呀,還以為您預備接掌本丸上下大權呢,所以才留了主上的位置給您,犯這種錯誤真是過意不去。」他依然是人畜無害的模樣,而負責場控的壓切長谷部冷著臉指揮幾把刀移動,空出個上座的位置給陰陽頭助勤。她不禁變了臉色,藏在寬大袖子下的手捏緊了又鬆開,陰陽頭助勤閉上雙眼深吸口氣,跨出步伐走到客位,展開雙臂向後一振,直衣袖口向後飛揚同時左膝先著地,最後端正地在彷彿隨時將她千刀萬剮的眼神中坐下。

「眾刀靈,事情演變如此並非本寮原意,然而事情發生,本寮自然便應當道歉,並且負起全責。」

「敢問陰陽頭大人,歷史溯行軍究竟是如何闖入本丸這事可調查清楚了嗎?」鯰尾藤四郎略微躁進地率先開口,壓切長谷部默默翻了個白眼,陰陽頭助勤倒是不甚介意失禮的行為,對他輕輕頷首致意。

「據本寮人員初步調查結果,應處於時空夾縫的本丸結界遭到外力解除,而從剩餘的力量看來,極有可能出自過去十六任審神者的其中幾人之手。」

眾刀靈一片譁然,彼此面面相覷,少數刀開始竊竊私語——方才他們所斬殺的敵人中很可能有過去的主子,與自盡不同,這次是刀靈出自自己的意願痛下殺手,有過協助前主自殺經驗的幾把短刀紛紛白了臉,江雪左文字擰起眉頭說了幾回「真是罪過」,連向來淡泊的大俱利伽羅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陰陽頭拍了拍手背,眾刀靈同時說話的嗡嗡聲安靜了下來,她的眼神環視四周一番。

「那,死去的審神者們該怎麼辦?」骨喰藤四郎冷淡地提出疑問,「結界被擊破,不正是死亡的審神者成為歷史溯行軍一分子的緣故麼。陰陽寮打算撒手不管?」

陰陽頭咳了兩聲,示意暫時別打斷她。

「結界的部分將由陰陽寮加強,請各位無須擔心。然而,過往的審神者死後率隊前來襲擊,再加上當前審神者的耗損,陰陽寮認為審神者與刀靈都沒有解決此項麻煩的能力,因此決議撤換第十七任審神者。」她的神情相當肅穆,狹長的鳳眼看不出任何能夠妥協的意味。

「我反對這項提案。」加州清光面色鐵青地打斷了陰陽頭的句子,「陰陽寮的規矩訂得很清楚,特別條例第三條規定審神者除了重大違規與自行向陰陽寮辭去職務以外不得免職。主上並無重大違規,也沒有向陰陽寮遞出辭呈,靈力的耗損能透過休息療養逐步恢復,陰陽寮卻藉口主上的耗損自行打破了規則,豈不是隨意干涉本丸增加不安定因素?」

「第十七任審神者無論在心理或靈力上已經將氣力消耗殆盡,本寮的判斷是她不適任繼續審神者職務。」

「那不是你們的錯嗎!」和泉守兼定「霍」地站起身,衝著陰陽頭怒喝。「不就是因為陰陽寮架設的結界不夠強悍,才會被歷史溯行軍擊破,讓一個從未接受過正規術法訓練的女子硬著頭皮加入戰鬥當中才讓她施術過頭,你他媽的要我們承擔陰陽寮的錯誤?不過就是江湖術士推卸責任的手段罷了!」

「請聽我說完……」

「妳要否認嗎,助勤大人?」

「你……」

「怎麼?沒辦法回話嗎?」

「住口!後生晚輩,讓大人說明清楚!」小狐丸出聲喝止和泉守兼定的質疑,和泉守兼定嘖了一聲,然後被長曾彌虎徹按著肩膀壓了下去。小狐丸欠了欠身,向陰陽頭道句「失禮了」,陰陽頭助勤深深嘆了口氣。

「這是情非得已的選擇,希望你們能諒解。」她說著,然後將凌厲的眼神投向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所有刀劍的恢復也需要依靠靈力,無主時,維持你們的存在所需的靈力取自天地;有主時,你們吃的是主子的靈力。」陰陽頭助勤的聲音彷彿是一粒粒的珠子那麼清晰,「她的靈力已經幾乎透支,傷及靈魂,繼續留任審神者職務的話你們的存在遲早會害死她的。陰陽寮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大和守安定見加州清光似乎試著掀口,最後仍是抿著唇垂下腦袋,什麼也不說。本殿陷入了一片靜默,只剩下陰陽頭助勤細微的呼吸聲,彷彿建築物內只有她一人──啊,是的,一直以來這裡就只有她一「人」。役使式神本來就是高階術法,大部分陰陽師能役使無靈性的紙式就算是了不起,她生平並沒見過太多擁有自身意志的式神。原來附喪神也能有這麼生動的表情啊,幾乎和人類沒什麼兩樣。而她看著大和守安定拍了拍加州清光的肩膀、紅色打刀的眼眶在他們相互觸碰那瞬間火燒似地迅速熏紅,內心突然感到一陣酸澀。陰陽頭助勤以舌尖舔了舔上唇,垂下眼瞼思索了會,然後勉強擠出了一個營業用的僵硬微笑。

「目前......我找到一名可能的繼任者,他對各位、對陰陽寮內部與歷史溯行軍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若是他願意接任,我相信他不論在戰鬥技巧或者是待人處世上,都會是相當優秀的一名審神者。至於第十七任審神者……陰陽寮會負起責任,好好照顧她。」

「陰陽頭助勤大人,我們能再見到審神者大人嗎?」一期一振打破眾刀靈的沉默問道。

陰陽頭助勤略為尷尬與緊張地看他一眼,旋即撇開了視線。

「很抱歉,恐怕、有點困難……」

「審神者統領特別條例第七條,擔任審神者職務者,若因傷病或其他特殊因素而解職,將消除其於本丸的記憶。」加州清光的聲音像是翻書頁那樣輕,「我們不會再見到她了。」

陰陽頭助勤閉上雙眼,將肺臟內的空氣緩緩吐出。身為這個年代難得得以學習陰陽術的人類,她第一次對這份工作感到深刻的疲倦與厭惡。

 

*

 

新任審神者三天後出現在本丸的大門口,那位男性右手提著一只皮箱,左手握著牽繩,渾身毛茸茸的白色小狗帶著無辜的眼神對著眾刀靈搖著尾巴,而審神者中規中矩地操著一口京言葉對他們鞠了躬。

「各位日安,初次見面。今日起由我擔任審神者一職,初來乍到如有錯誤或疏失,煩請各位不吝指教,往後也請各位多多包涵。」

「請多指教。」出門迎接的五把刀同樣對男子鞠躬回禮,待他起身後他們也紛紛抬起頭。

「難得派了位風雅的主上呢。」歌仙兼定淡淡說著,「主上可是自京都前來?」

「先生好聽力。我曾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搬遷到東京都去,往後便長居在那了。」

「原來如此,莫怪禮儀如此周到。」

「承蒙賞識,不敢當。」

客套話說盡,蜂須賀虎徹開口說是否先領審神者進屋歇息,原以為前主近侍刀加州清光會接下這份任務,他只是面帶微笑附和了他的句子。是呢,天氣這麼熱,站在外頭太辛苦了。一直沈默著的山姥切國廣抬起臉,湖藍色的雙眼輕輕瞥向偏著腦袋笑得明豔的加州清光。

「主上,由我領您進屋。」山姥切國廣接下加州清光與蜂須賀虎徹的句子,「請把皮箱交給我吧。」

「謝謝,但我自己提就行。另外,麻煩告訴我審神者休息的房間位置。」審神者客氣地笑笑,「你們是刀,不是奴僕吧。」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五把初始刀各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真搞不懂哪,這位主上。」歌仙兼定一副「拿他沒轍」的模樣。

 

「我倒覺得這樣也好──少點工作輕鬆點。」加州清光無所謂地聳聳肩,也不管其他刀靈的想法獨自往庭院走去。早與新選組刀不合的陸奧守吉行對著他離去的方向齜牙裂嘴了一會。

「莫非又是個替代品......像陰陽頭助勤那樣。」蜂須賀虎徹提出了個可能的方向,「只是暫代數日,很快又要離開。」

「不,那他沒必要帶寵物過來。」山姥切國廣直接回絕了前者的推論,「過幾天再談吧。」

 

 

這位神秘的審神者不同於其他審神者到職日即是就任日,他剛抵達的一週間幾乎都待在房內,未曾下達任何命令,甚至還以「尚未正式就職」為由婉拒燭台切光忠替他準備的三餐,而就職典禮當天也非常樸實,就只是一般的朝會形式。他簡單地進行幾乎沒有訊息量可言的自我介紹。我是新任審神者,由陰陽寮引薦而來,希望未來能陪伴各位長久的時間。大和守安定在內心默默因老調重彈打著呵欠,審神者並不是特別具有領袖魅力的那種人類,說話的語調帶著些許的不確定感、缺乏威儀,對著可算是部屬的刀靈用著嫻熟的京言葉敬語,渾身散發著連菜刀都沒摸過的、被圈養的綿羊的氣息,怕是連職場經驗都不怎麼具備吧,怎麼可能鎮得住一群血光中走來的一群刀靈?

「今日先到此結束吧,工作分配依照剛才的吩咐,請各位準時完成任務。」審神者說,保持端坐的姿勢直直傾了身。

「謝謝各位。」

眾刀靈安靜地回禮,頓時一陣蝴蝶撲翅般的衣料摩擦聲此起彼落,大和守安定敷衍地欠身了事,雙眼盯著審神者起身離開。

......幹嘛?有什麼話想跟他說嗎?」加州清光的語調顯得有些粗魯。

「主要加強戰鬥的訓練,同時詳細要求了出征隊伍的戰果,卻沒有像先前的審神者那樣緊盯著受傷的事情。不覺得很奇怪嗎?」

「個性不同吧,而且我不介意他這樣。」

大和守安定仍沒有將視線轉向加州清光。

「本丸才剛發生敵襲事件,陰陽寮不可能對於這件事情完全沒有交代。這種大膽戰鬥的程度若說是鈍感的話,實在是超越刀靈的存在呢。」

「完──全──感覺不出來你誇他還是諷刺他呢......」加州清光露出苦笑,「那麼在意的話,不如就親自挑戰看看吧。」

 

藍色的圓潤雙眼與加州清光狹長的眼睛對上,加州清光原本有點苦悶的表情轉為帶點孩子氣的咧嘴微笑,虎牙讓這樣的笑容在大和守安定看來有幾分惡作劇的意思。

「反正他也不能對刀靈怎麼樣,不如就玩個遊戲吧。弄清楚他是誰?到底想幹嘛?」

 

大和守安定並不覺得挑戰審神者是有意思的活動,但早已對審神者擺出不屑態度的加州清光對他或許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於是他獨自前往審神者的房間──一如往常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框,大和守安定聽見裡頭傳來小動物在榻榻米上奔跑的聲音,薄薄的白色門紙也隱約透出小型犬的身影。

「請進。」審神者說。打刀順從地打開拉門,未依照武士禮儀對裡面的審神者行禮,逕自走到他的面前端正坐下。審神者召回他的寵物,白色的小狗回到審神者身邊,乖巧地趴在他腿上任其擺佈。一頭短髮的審神者看著大和守安定,神情平靜。

「大和守安定,請問有何貴幹呢。」

又來了,令人焦躁卻不慍不火的態度。大和守安定覺得自己的神經抽痛了起來,陰陽頭助勤說的「待人處事能力優秀」,說好聽是謙和,實際上根本是軟弱、毫無個性可言。

「除去把我們視為真正的武器以外,您和其他審神者並沒有什麼區別。」莫名被掏起些許怒氣的大和守安定面帶著溫柔的微笑,「陰陽頭說您是自願成為審神者,還以為您有什麼特別的手段對待我們呢。」

 

端坐在坐墊上頭的年輕男性抬起眼,手裡並未停下撫摸寵物的動作。他確實投出了刀劍,然而審神者隔著黑色齊劉海的木然眼神令大和守安定感到略略的困惑──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審神者,遭到挑釁卻能完全置之不理嗎?

「我想……我比你所想像的,要再多了解你們一點。」

「是嗎?」他走到年輕男性跟前,單膝落地地蹲下。

「從哪裡可以知道?」

「我知道你們的名字。」

「每位審神者都知道我們的名字。這並不特別。」

「不。」審神者輕聲說,「你不只是『你』而已,就像同田貫正國那樣,我看得見『你們』。」

他褐色的眼珠裡面清澈地倒映著他的身影──就只是倒映著,那瞬間他幾乎以為正在在照鏡子,眼前根本不存在著別人,或審神者從來就不曾存在在本丸,大和守安定感覺到一陣惡寒,令他頭皮發麻且罕見地想拔腿逃跑,又想當場在他面前下跪磕頭謝罪的壓迫感,像是觸手一般緩緩爬上他的小腿,一路向上蔓延到大腿、背脊、後腦,年輕男子啟口說話的這幾秒間,聲音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每個字活像是一記又一記的重拳狠狠砸進他的腦子裡頭,敲得他眼冒金星。

「你們──整座本丸裡的刀,都是附喪神吧,很不巧,我跟附喪神的淵源稍微有點深。」

他終於看見這名年輕男子的和服衣領,那裏有著以暗繡的方式留下的、超越天皇所能擁有的十六瓣菊的紋路──他不是陰陽寮下派的陰陽師,不如先前的審神者只是凡人,是已經超越刀靈能夠想像的存在。

「交接過渡期太過忙碌,沒有先詳細說明真是失禮了。」年輕男子說,「我是──」

 

我是本田菊,日升之國。初來乍到如有冒犯,還請多指教。

 

大和守安定在他的目光注視中落下雙膝,以面伏地對他──自己的國主──行了大禮。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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